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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长篇] 漩涡 Act.15

Act.15 Interlude

 

“来看看我在日本的新家,小正。”

发白如雪的男人带着招牌微笑为身边略矮的眼镜男打开了房门。顶着姜红色短发的后者拘谨地望玄关后探了探头,不料被身后的白兰搭上肩膀,将他半推半搡进了客厅。

客厅的陈设与密鲁菲奥雷意大利总部顶楼套间非常相似。一尘不染的纯白墙壁与天花板,带着浅灰色纹路的白色大理石地砖,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黑色办公桌与真皮座椅。

以及摆在正对房门的大扇落地窗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直处于盛开状态的两株白色曼陀罗。

“很不错啊,白兰大人,能把这间不大的房子装修得像意大利总部一样豪华,也花了您不少功夫吧?”入江正一回头对上白色男人的笑脸。

“嗯,因为来到日本也有些时候了,闲来无聊就把意大利那边的东西都运过来了,”白兰抬手指了指那两盆一米多高的美丽植物:“小正你也到日本一周了,居然都没想到约我见个面聊聊天吗?上次真正见面还是在三个月前的意大利呢。”

“啊!那是因为我一到日本基地就有忙不完的任务,所以耽搁了些时日……”正一顿时慌乱地摇头摆手解释道,虽然来到日本之后和白兰联系过多次,但是都是以视频电话的方式谈论公务,像这样面对面坐下来谈话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了。眼前的男人虽然语气轻松,但正一内心深知白兰是一点都不能得罪的可怕人物。

“开玩笑的,你还是一样容易紧张,”白兰拍拍他的肩试图让自己的昔日好友放松下来,但似乎对方因为他这个动作浑身绷得更紧了。无奈地耸了耸肩,白发男子顺势搭着正一的肩膀将他送到屋内的黑色长沙发前,示意对方落座。正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神情自若,在沙发上率先坐下,抬头仰望密鲁菲奥雷首领,对方满意地冲他展现了一个笑容。

“咖啡?茶?还是红酒?”白兰转身厨房,暂时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不过自家首领那略显甜腻的温和嗓音轻松地透过房间穿了过来:“咖啡和酒是从意大利带过来的,茶是日本这里的好货,想让你尝尝。”

“麻烦您了,我也很久没喝过日本的绿茶了。”既然这位首领已然着手准备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距离自己离开日本到意大利留学,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期间正一与还是大学生的白兰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而如今——

“来,尝尝看。”白兰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走进客厅,将其中一杯交给入江正一。后者吹了吹发烫的液体后抿了一小口。顿时,那张因紧张而失去了血色的脸恢复了些许温度。

“嗯,很不错!”正一惊喜地评论道,连着又喝了几口。白兰坐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黑框眼镜被热气敷上一层白雾。似乎注意到从那双淡紫色眼睛中投射出的目光,正一回过头来注视着白兰那副一贯的笑脸。

“白兰大人,既然您到日本这么久了,为何不住到地下基地呢?由您来直接指挥部下的工作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特意叫我来接管这边的控制权?”正一疑惑地发问。

“我可不适合地下的生活呀,谁叫我住惯了顶楼套房呢!”白兰伸了了懒腰说:

“而且这座房子离小纲吉家不远,我一开始可是很期待跟熟人的偶遇哪。”

“纲吉?”正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热茶喷出来:“泽田纲吉?您遇到他了?”

“嗯,不过他完全不认识我,但是言纲那家伙因此意识到我来日本了,彭格列那些人便将小纲吉转移出去了。”白兰从茶几下面掏出一包棉花糖来,撕开包装当作两人的茶点:

“所以到现在还摸不清他们藏在哪儿,这时就需要你来做些侦察工作了。”他拿出一颗雪白的棉花糖放进口中。

“恕我直言,您的行动太草率了,”正一叹了口气回答:“既然知道泽田言纲和纲吉住在一起了,就不应该那么早暴露自己的行踪,今后的计划您想好了吗?”

“首先是要找到彭格列在日本的藏身处,之前让你追踪的那个叫笹川京子的女人打的电话,又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彭格列内部的线路经过很多层加密,而且在并盛整个地区都设有很多转接线路,设法破坏掉信号过滤装置只能监听电话内容,却无法有效追踪,他们设下的假信号源跟我们这边的一样多。”正一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白兰安慰般地搂上他的肩膀,轻快地说道:“没关系,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以前没发生过的,就连我都无法预测彭格列接下来的动作呢,我很期待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可是,白兰大人,”正一在对方的臂弯中不安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拖得太久的话,彭格列不知会采取什么行动,我们这边要尽快收集情报、多加提防才是。”

“这个工作就交给我最信赖的小正了,尽情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吧!失败了也不要紧,”白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身边人单薄的身板拍得发颤:

“反正,无论彭格列——不,无论泽田言纲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所要求的那个结局。”

他整了整米白色的西装,站起身来走到那两扇高大的落地窗前。平静的天空没有一丝波澜,和缓的风将薄云吹散开来,将湛蓝的苍穹完整地展现在他眼前。

“这一次,我会得到纲吉,我要他完整地活着。”

 

鸢尾色的双瞳中倒映出了天空的色彩。

 

 

紫色。

发白的紫色。

不,更像是一种花,美丽的花、带着湿润的草地的香味。

那是鸢尾花的颜色。

 

纲吉第一次看清了被那团刺眼白光笼罩着的男人的脸。他双眼的颜色浅得可怕,被白光映照得恍若盲人般透明。但当他伸手想去碰触时,那光芒瞬间如玻璃般破碎开来。

隐藏在光后面的男子终于变得清晰可见,纲吉轻易地辨认出那正是白兰,通晓一切平行世界知识的神一般的存在。

那个将要抹杀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谋杀千千万万个泽田纲吉的白色魔鬼。

然而不知为何,当清楚地看到这张笑容满面的,白皙俊朗的脸,以及左眼下倒王冠形状的紫色印记和蓬松的雪白发丝,他心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明明只在现实中匆匆见过一面而已。明明当时怕得要死。

他甚至感觉存在于这个身体中的灵魂并非他本人,而是其他的泽田纲吉,而自己就像从旁人的视角在体察这一切的发生。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自然。

思考间隙,背后突然袭来一股难以承受的热流,仿佛被死气的火焰烧灼上了全身,滚烫而刺痛——面前的白发男人早已没了微笑,恐慌将他的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纲?”耳畔传来的几声急促的呼唤将他的意识重又拉回了躯壳,纲吉倏地睁大眼,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睡衣的领口。

他转动眼珠向声音来源看去,发现言纲正伏在他身上,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怎、怎么了?”纲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动了一下身子试图从对方的重量下逃脱出来。但言纲似乎有意压制着他,仍未脱离睡意的纲吉无奈地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在纲吉看来,自家弟弟似乎心情不太好,因为他皱起眉从牙缝中发出了“啧”的一声,同时那双漂亮的金红色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为什么你在做梦的时候会叫出白兰的名字?”

纲吉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方才那个奇怪的梦——

“啊?我说梦话?叫了白兰?不会吧……”抬起一只手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纲吉再次向对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且不止一声,还是感情丰富的那种。”言纲的嘴角在抽动,纲吉见状立即想要马上从这个男人身边溜走,如果对方没有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话。

还有,感情丰富指的又是什么?他根本不想知道得这么细致!

对方假装没察觉到纲吉复杂的内心活动,继续摆出一副气愤的表情说道:“无论怎么想,出现在你梦里的人都该是我吧,你真太让我伤心了,哥哥。”

“我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梦啊!还有你先到一边去好不好,重死啦!”纲吉伸手拍打着自家弟弟的肩膀,对方得逞似的一笑,趁他不注意将脸贴上来,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看着身下人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言纲这才满足地抬起身子给了纲吉想要的自由。后者坐起身,用手指梳了梳睡得凌乱的头发,看向仍坐在床沿的言纲,他英俊的弟弟早已穿戴整齐,简单的白衬衫,下摆随意地搭在腰际,也没有打领带,说明他今天并没有出门的安排。

“你今天怎么还在这里,Reborn给你放假了?”

“算是吧,”言纲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开始着手换衣服的纲吉:“别转移话题,你究竟梦到什么了?和白兰有关?”

“嗯……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纲吉没有回避自家弟弟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甚至故意放慢了解开睡衣扣子的动作,他很清楚如何撩拨言纲的情绪将他逼至理智的边缘——或许那样就不用忍受对方对自己奇异梦境的追问了。

“我从几年前就开始梦到他,只不过那时并不知道他是谁罢了。最近那个梦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还有你,也出现在梦里。”

“我?我在你的梦里干些什么?” 

“你……似乎是在追着我,但这次又不太一样。”纲吉咬住下唇回想道。实际上,这次的梦里他并没看到言纲,不,或许是因为梦里的他一直没有回头而已。然后他想起最后的最后从身后袭来的死气之火,直到现在他的身体都依稀能体会到从梦中带进现实的燎灼感。

“听起来确实是我会做的事嘛。”言纲有些玩味地扯起一侧嘴角,他稍微琢磨了一下纲吉方才的描述,但对方此时的一举一动让他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继续深思这件事上。

纲吉将睡衣的纽扣全部解开后,正在将精美的丝质布料从身下剥落,将白皙的皮肤逐步展露——先是纤细的脖颈、再是深凹的锁骨和略微骨感的平坦前胸,随后是轮廓优美的腰线。

他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亦或他看得太过入神,因为纲吉将睡衣褪去的动作好像变成了慢镜头,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眼前刻意停顿却又是那么连贯,让他的视线刚好把握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颔首、抬臂、伸手,勾出了一道线条灵动的弧线,令人忍不住想去捕捉。

纲吉低垂着眼帘故意不去和言纲的灼灼目光对视,但嘴角仍藏不住沾沾自喜的笑意。几个月前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具瘦小又普通的身体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杀伤力竟如此大,稍加动作便可让这位彭格列十代首领在瞬间丢盔弃甲。赤裸着上身在他的——现在应该说是他们的床上从被单中翻找出昨天备好的干净衣物,纲吉准备将那件常穿的蓝色T恤往头上套去,却被一个力道固执地拉住手腕将他拽回了原地。

言纲将他按在床板上,急促地在他颈侧和耳后种下无数个细小的吻,然后咬上他突出的锁骨,用齿尖沿着那两道音符般的美丽曲线仔细描摹着。不知是言纲身上的温度透过衬衫的布料渗进了他的皮肤,还是对方的动作让他体内的余烬又复燃起来,纲吉感到一团热流从下腹涌沸而上。他有些懊悔打开了言纲体内野兽的枷锁,来自前夜云雨过后的酸痛臀部还在向他发出强烈的抗议。

纲吉捧起言纲的脸,止住了他的动作,将头前倾用力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言纲仿佛会意般冲他眨了下眼,继而站起身,将一边的T恤和裤子扔给他。

也许是为了让头脑的热度冷静下来,言纲走到一旁的立镜前整理了一下弄得皱起的衣服,纲吉趁机飞快地穿着妥当,走进房间一侧的浴室开始洗漱。这时从屋里传来了言纲的声音:

“收拾快点,吃过早餐后要开个家族会议,你也参加。”

“会议?”纲吉沾满牙膏的嘴有些吐字不清:“Reborn让你叫上我的?”

外屋的那人隔了两秒才回答道:

“是我想让你参加的不行吗,为什么凡事都想到Reborn?”言纲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嗔怪。

“呃,因为我以为你不想让我插手家族的事?”纲吉小心问道。

言纲叹了口气:

“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还在接受训练,理所应当算是正式的家族成员。倒是你,之前还一直说讨厌黑手党,现在却全怪到我头上了?”

“哪有!我怎么会知道事情这么……复杂。”纲吉从浴室门框伸出头来冲那人吐了吐舌头:

“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言?”

他发现言纲在他洗漱的时间已经整理好了一片狼藉的床褥,正坐在沙发上用鞋跟不耐烦地点着地——那正是两天前他坐在这独自喝闷酒时一样的位置。回想到那天晚上,纲吉就难以抑制地脸上发烧,不仅是他将自己的贞操拱手相送给了这个即是亲人又是恋人的黑手党老大,而且接下来的两天里言纲一有时间就会扑到他身上开始没完没了的亲热。想到这里他后背冷汗直流:这个男人之前到底是把自己压抑得多惨。

对于他的话言纲只是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声“嗯”,犀利的目光在纲吉脸上来回右移似乎想确认他刚才那番话是不是认真的。纲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迅速把头缩回了浴室,拧开水龙头将清凉的水花泼在脸上。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哄人了?还真是不适应。”

再次抬起头时,水龙头上方的镜子里出现了第二个人,言纲一张坏笑的脸清晰地映在他眼前,意识到这个人打算一直盯着自己直到准备好出门,纲吉无声地在心里发出一个长叹,他将洗面奶挤出一点在掌心里开始往脸上揉搓。

“也许你没给过我机会,你一直都对我态度很烂啊,在家也是,在这里也是,根本没有小时候可爱。”避免将泡沫弄到嘴里,纲吉将这句话从只张开了一条缝的嘴巴里说出口,毫不意外地看到镜子里的另外一人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哦,是吗?”言纲扬起一只眉毛:“我看你还挺喜欢的。”语气里少了调侃的味道,显得有些冷硬。被对方的回答噎得不知该说什么,纲吉转过满是泡沫的脸冲着他:

“你、你就不能出去等我吗?有什么话不能待会儿再说。”镜中那双耀眼的金红色让他无法不去在意,导致连洗脸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

“没什么,”言纲不禁被他的举动逗笑了:“我保持安静。你继续,嗯?这样不是比较快吗?”他交叉起双臂,斜倚着浴室的瓷砖站定。纲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男人帅气的姿势,然后回过头继续洗脸。言纲那副玩味的表情在他脑中一直挥之不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弟弟浑然天成的帅气,任何动作,任何表情、任何眼神,都让他流连,但随之而来的羞耻感又使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与那英气逼人的目光对视只会让他整个人迅速升温掉头就跑。言纲这种出于纯粹爱慕的直白凝视是他纲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这样确实比较快。为了不让自己被言纲赤裸裸的视线洞穿,纲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将头发梳得尽量服帖——平时他是懒得与那头乱发斗争的,但即将来临的家族会议让他不得不把自己收拾得整洁点。

“你就穿这个去?”当他准备弯腰穿鞋的时候,言纲突然问他。

条件反射地检视了一下身上的T恤,似乎没有什么污渍,也没有穿反。纲吉一脸迷茫地看向言纲,对方用食指和拇指托着下巴似乎在看着他思考问题。

“诶,有什么不对吗?”纲吉问。

言纲皱了皱眉,打开衣柜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丢给他一件休闲款的淡粉色衬衫。

“这不是你的吗……”虽然没见过言纲穿过这件,但纲吉确定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档面料一定不是自己从家带来的。

“换上吧,咱俩的尺码应该也差不多。”言纲一把将他推到床边。

纲吉只得遵从指示快速换上了那件衬衫。一想到家族会议上,所有人可能都是三件套的标配,他一身休闲风T恤大概确实很不妥。但是言纲似乎和平时训练穿得没什么不同。反正这个人一年四季都是正装,只是穿几件的区别,他想。简直就是黑手党的名片。

虽说两人尺码相仿,但纲吉偏瘦的体格让这件衣服显得大了一码——像他其它所有衣服一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浅粉的布料还是很好地衬出他暖色的眼睛。言纲走上前去帮他把衣领整理好,对方的突然接近让纲吉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言纲的身材跟他相比堪称完美,身体线条与衣服的剪裁总能相得益彰,更不论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言纲推上纲吉的腰把他带到镜前。立镜中的他褪去了平时熟悉的普通宅男形象,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的感觉……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但一定是比之前好太多。身上隐约传来属于言纲的味道,好像这个男人将他完全包裹。

 

与言纲和他的守护者一起共进早餐是个难得的体验。通常他只是自己随意到厨房吃点,或是和一两个守护者一起。但他很少和言纲一起进餐,在工作繁忙的白天,言纲的饮食都是直接被送到他的所在地。

也许是为稍后召开的家族会议做准备,除了云雀之外的五个守护者已经提前到餐厅聚首,此外还有门外顾问的人和其他纲吉不认识的成员,他们围坐在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边,相互交谈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纲吉跟在言纲身后进入了餐厅,现烤面包的香味瞬间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饿。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餐厅吃饭,但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油然而生的紧张令他大脑有些缺氧。他观察着言纲的动作——这种场面对身边的男人来说无疑就像家常便饭。先是站在门口的几个像是家族低层人员的对言纲打招呼示敬,言纲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拉起纲吉的手快速穿过了遮挡餐桌的人流,这时桌边的人显然被他们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在一片招手和“早上好”的热烈欢迎声中,狱寺隼人更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他们喊道:

“十代首领!老大!到这边坐。”纲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狱寺和山本之间还留了两个空位——为什么这两个人一定要分开坐啊?明明平时感情很好的样子。他心里暗自吐槽。

“别叫那么大声。”言纲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走过去在狱寺身边坐定。纲吉发现言纲仍然没放开他的手,直到他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俩手牵手进来的一幕一定被这些人看了个干净,羞耻感再一次填满了纲吉的大脑,言纲是故意的吗?故意给他的守护者示意我们的关系?和自己亲哥哥是恋人这种事真的这么值得炫耀吗??

“今天气色不错啊,阿纲!总觉得你好像变帅了点,嗯,奇怪。”坐在他另一边的山本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废什么话,老大一直都和十代首领一样英俊。”隔着他俩的狱寺顿时伸出头来反驳道。

但是狱寺君,你说出这话连我自己都不信啊。纲吉心虚地想。

“啊,今天稍微拯救了一下他地狱般的穿衣品味,”言纲在他耳边如是说,惊得纲吉差点碰撒了手边那杯柳橙汁。他侧目发现自家弟弟正得意洋洋地冲他勾起嘴角:“毕竟这可是我的哥哥。”他故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语气。

纲吉用他所能表现出来最有威慑力的眼神狠狠瞪了言纲一眼,后者假装没看见地开始往盘子里夹菜。考虑到基地里的日本人和意大利人各占一半,这里的饭菜日式和西式的都有,早餐是烤面包配番茄丁、鸡肉、芝麻菜沙拉、羊角面包、温泉蛋,饮料是柳橙汁,以及库洛姆正在料理台上小火烹煮的浓缩咖啡。

“没错,衣食住行的细节也是家族成员不可或缺的训练。”坐在对面加高座椅的Reborn仍旧是一席黑色西装和软呢帽,库洛姆将早先煮好的咖啡倒进分享壶先为他斟上一杯。

家庭教师的话将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谁的品味要你拯救啊你这个正装狂魔”生生吞了回去,似乎早已看透他心思,言纲脸上的笑容更猖狂了些。

“会议上可别给我丢人啊,哥哥。”他小声对他一个人说道。纲吉突然很想冲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一拳揍过去。不过当对方拿起他的盘子帮他盛上他喜欢的菜时,纲吉认为这一拳可以欠到以后再说。

“BOSS…们,咖啡?”不知何时库洛姆已经来到他们桌旁,手中分享壶里的深褐色液体冒着白气。

“谢谢,库洛姆。”言纲拿过桌上的骨瓷咖啡杯让她斟满,在他们目光相交的时刻紫发女孩微微脸红,然后她向纲吉投来一个疑问的目光。

“我就不用了,多谢。”纲吉惯性地拒绝了这杯苦涩的液体,女孩摇头笑了笑走开继续去为狱寺添杯。库洛姆一向温和,温和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像若隐若现的雾。据说真正的迷雾守护者六道骸消失在了敌后毫无音讯,库洛姆只是他用来附身的驱壳。但这个温柔的紫发女孩让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

“库洛姆煮咖啡的技术可是Reborn手把手教的,来尝一口。”言纲将自己的咖啡递到纲吉面前,对他抬抬下巴。纲吉低头看了看散发着焦糖和坚果香味的深色液体,撇了撇嘴从杯里喝了一口。香气同时灌进了鼻腔和口腔,略微的焦味和烟草味装点着咖啡特有的馥郁,直到浓郁饱满的液体全部咽进舌根,浓烈的苦才在口中扩散开来,又带着些许甜的回甘将苦味逐渐冲淡。一种复杂而新鲜的口感。

“嗯,好喝。” 纲吉愉快地说,虽然还是很苦,但这是他喝过最棒的咖啡。言纲笑起来——他正经的微笑同样帅气——将杯子拿回到嘴边,在他沾过嘴的杯沿处轻抿一口。这个故意的举动让纲吉又开始脸红,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让他用他的杯子喝咖啡。

早餐不慌不忙地进行着,库洛姆早已吃过,在众人谈话间开始用虹吸壶煮下一壶咖啡,在意大利人齐聚的地方,咖啡的消耗量很惊人。纲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守护者们和言纲攀谈最近的家族事务,开始留意库洛姆制作咖啡的步骤。

“……是啊,真想不到云雀会成为家族的重要战力。”

“毕竟那时言纲和云雀的风纪委员会还极限地对立啊。”

他突然间捕捉到了让他产生兴趣的对话:笹川了平——京子的哥哥,正在和狱寺、山本正说起十年前家族组建时的话题。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他仔细聆听起左右两旁的对话。

“不过,当初你跟言纲刚认识的时候也大打出手了吧,狱寺。”山本看起来一脸发自内心的喜悦。

“唔,那都是误会,是误会!”狱寺顿时红着脸“刷”地从椅子上笔直站起,冲言纲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对不起!十代首领!我那时真是不知好歹……”

“喂喂,说了多少次别搞得这么夸张,再说那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被银发左右手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言纲连忙打断了他,防止他将鞠躬发展成长跪不起把头磕烂。

“就算我为那件事道歉多少遍都不为过!您太宽宏大量了。”纲吉一脸抽搐地发现狱寺宝石绿的眼里竟然闪着泪花,言纲露出无奈的表情向他伸出右手:

“好了好了,快起来,大家都在看呢。”略带不耐烦但是温和的语气,纲吉第一次听到言纲对除自己以外的人这样说话。他突然想起狱寺曾经对他说的“十代首领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是吗?言纲对他的守护者的态度其实还不错吗?他并没有很多机会见证言纲和其他人一起的对话,因为他平时不是和自家弟弟独处,就是和其他守护者一起活动——半保护半监视的那种。他在想象中先入为主地将自家弟弟归结为冷冰冰又刻薄的那类人,这印象大概来自于长久以来对他的不信任,尔后他又突然意识到,言纲与这些守护者相处的时间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这个事实令纲吉忽然间有些无法接受。他对言纲离开的这十五年间里去了哪些地方、认识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几乎一无所知。对于眼前早已成熟的男人,他仍在用十五年前的眼光和经验对他的种种行为进行判断,而丝毫没有考虑到相比九岁时的孩童,这个仍然保留着他亲弟弟身份的男人还增加了其他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成分。那都是什么呢?纲吉不敢确定。黑手党、彭格列十代首领、弟弟、强大、英俊、矛盾、守护、占有。爱。这些抽象的名词组成了他脑中所认识的24岁的言纲。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实质。

他的心脏跌入深海。

海中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有什么关系呢?他爱你。

他爱我。但是,不。这还不够,我还想要更多。想要了解他,想要知道。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他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和谁在一起又经历了什么。他统统想要知道。

话已出口,纲吉才意识到自己在发问: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成为守护者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山本武瞟了一眼那边正专心用餐对此没什么反应的言纲,顿了顿继续对纲吉讲道:“还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并盛中学读二年级,某天突然来了个惹眼的转校生——也就是言纲,不得不承认他眼睛的颜色太特别了,当时几个不良生在他来的第一天就冲他挑衅,结果被揍得很惨。”

“第一天就遇到校内霸凌吗?”大概是自家弟弟那种目中无人的天然气场让他们看不顺眼了吧,纲吉完全可以想象。十年前,和言纲同岁的他也是就读二年级,但是那段时间奈奈将他送到离市区比较远的私立中学,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因此纲吉对并盛中学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啊哈,而且因为这件事,言纲被云雀领导的校风纪委员会盯上了,云雀那家伙可不允许学生在校内打架斗殴,当然他自己除外。”山本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抹茶,那是他从开寿司店的家中带来的:

“过了两天,隼人也转学过来了,当天晚上就要跟言纲在学校后面约架。”说到这里,山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狱寺隔了两个座位冲这边大喊:

“那、那都是Reborn安排的测试!我之后就对十代首领忠心耿耿了。”

“话说,我都不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好像极限地把自己炸得更惨呢。”了平说。

“少废话,你这笨蛋怎么会懂,我当时不小心把引燃的炸弹丢到自己脚边了,这时十代首领冲上来超COOL地用身体帮我挡了爆炸!”狱寺隼人已经陶醉在他的回忆中,两眼放光地注视着坐在身边的言纲:“对敌人仍心怀慈悯的男人,一定是真正的彭格列十代首领,于是我那时就立誓要成为他的左右手。”

帮狱寺挡爆炸?对敌人心怀慈悯?言纲其实是这样的人吗?和他想象中的冷血杀手形象毫不相干。纲吉在遐思中望向正在啜饮咖啡的自家弟弟,对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转头对他抬了抬眉弓。似乎从纲吉茫然的表情里读到了他心里所想,言纲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说了句:

“是这样的吗?我说过那么久以前的事我记不清。”

“没错,后来我们几个也都因为一些情况加入了家族,之后云雀就将我们所有人都纳入咬杀名单里了,哈哈哈!”山本用开朗的笑声印证了狱寺的故事。

“嘁,成天咬杀咬杀的,最后还不是被我给收拾了。”邪佞的微笑浮上言纲的嘴角:“临毕业那场群架我还是印象深刻的,云雀自己来找茬我就只能陪他玩玩。”

“说是群架,最后还是演变成你和云雀的对决了,而且一点也不像是玩玩啊。”山本接道。

“最后极限地两败俱伤了呢。”笹川了平叹了口气。

“但我把他打趴下了不是吗?”言纲皱了皱鼻子反驳道。

“无论如何,结果还是好的嘛,云雀和他的风纪委员会从那时起就开始帮助彭格列做事了。”狱寺说道。

“那库洛姆呢?”纲吉看向一直都没有参与他们谈话,似乎有什么心事默默坐在一旁的紫发女孩。

“库洛姆比较特殊,”言纲这次亲自回答了他的问题:“家族真正的迷雾守护者是六道骸,但他是被黑手党监狱里的罪犯,必要的时候会用幻术附身到库洛姆身上,战斗或是谈话,都是借助库洛姆的躯体实现的。骸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对手,打倒他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他也成为了家族的一份子。而且……”他将声音放低,眼神飘远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库洛姆和六道骸之间的感情很微妙。”

纲吉咽了咽口水,说:

“六道骸……不是说失踪了么?”

“是的。”火焰色的眼睛里闪过稍纵即逝的一丝愧疚,虽然短暂却逃不过纲吉的眼睛。言纲和库洛姆和六道骸之间发生过什么吗?他思忖,在犹豫该不该提出疑问时,右侧的男人将杯子在桌面清脆地敲了两下,吸引了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时间差不多了,去会议室吧。”言纲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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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还有10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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